本篇取“为政以德”句中“为政”两字为篇名。

上篇谈为学,以及为学的对象,本篇谈为政。为政是本篇的主体内容,为政必须以德。为政者要“德”“礼”与“政”“刑”双管齐下。“德”的内涵深刻广泛,百善万德以孝为先。孝乃德之首、善之先,所以《论语》编者在为政篇则以孝为主体内容。尤为值得注意的是:有人问孔子,“子奚不为政”,孔子答曰:“孝乎,惟孝,友于兄弟,施于有政,是亦为政。”对父母孝顺,对兄弟友爱,就是为政。“孝者所以事君也,弟者所以事长也,慈者所以使众也。”孝后则继之以学思结合,温故知新,君子之器、之德、之言、之信,均乃为政之方略。子张问干禄,哀公问民服,季康子问敬、忠、劝,乃至因袭变革,均关乎为政。

2.1子曰:“为政以德,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。”

【解读】

本章孔子谈德政以及德效。

这里讲的是为政者管理政务,除了依靠法律的手段之外,首要依靠的是自身品德的修养。为政以德,首先是为人以德。儒家文化强调,先“正心,修身,齐家”,然后才是“治国,平天下”。孟子所谓“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”,“多助者天下顺之,寡助者天下叛之。”说的就是施行仁政的结果。有德乃有人,有人乃有政,德闻天下,众人呼应,犹如群星环绕。“为政以德”就像北极星居其所而众星拱之,这里用人们熟知的现象作比。事实上,按现代天体学知识,众星也并不都是“共(绕)”北极星而运转,这是用比喻来强调施行仁政的重要性,必要性。

为政以德的“德”,含义十分宽广,在儒家文化中至少包括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忠、信、清、廉、洁、直,孝、勇、诚,敬、恭、敏、惠、温、良、俭、让、宽、简……”等40多个积极道德子目。以后各章将逐次解读。

借喻释理,赋理以形,使说理亲切,是孔子说话艺术的一大特色。

2.2子曰:“《诗》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‘思无邪’。”

【解读】

本章是孔子对《诗经》的评价。

这一则是孔子在对《诗经》作了增删修改后,掩卷反思,对《诗经》的思想内容所做的一个总体评价,也是《诗经》作者创作的总原则。“诗言志”,“诗以通性情”。《诗经》中无论抒写孝子、忠臣之志向,还是抒写旷男、怨女之情怀,都是至情流溢,直写衷曲,决不虚托伪饰,扭捏作态。孔子周游列国后返鲁,一边立帐讲学,一边不定期地删订整理古代文献。在整理《诗经》的时候,涵咏于“风”、“雅”、“颂”的艺术殿堂,进而徜徉、品赏,不由发出由衷的感叹:这些诗都是发自真情而创作的呀,思想典雅而端正。

2.3子曰:“道之以政,齐之以刑,民免而无耻;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,有耻且格。”

【解读】

本章谈为政的四大纲领,“政”、“刑”、“德”、“礼”。

《礼记•缁衣篇》记载:“子曰:‘夫民,教之以德,齐之以礼,则民有格心;教之以政,齐之以刑,则民有遁心!’”《礼记》这段记载可看作读此则的钥匙。这里谈的是“德治”与“法治”的关系,在孔子看来德治高于法治。为政者首先想到的应是“为政以德”,而不是“为政以法”。在德、法关系上,应是“德”先“法”后,因为“法”只是对“不德”之人起惩罚的作用。

“为德”是为政者的主要法宝:

一、政者本身应修德,同时还应加强社会公德教育,使社会成员明是非,辨善恶,识忠佞,从而耻恶、耻非、耻佞,进而行善、行是、行忠。

二、“德之不行”,施之以法,再用法去约束他们,“行德”意在使民“知耻”。“礼义廉耻”,管子称之为治国的四大纲领,他认为“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”。“知耻且格”表明“行德”应着眼于民众的道德修养,民众的素质提高,就有利于社会的安定,国家的太平。

另外,不论古今中外,研究管理科学的,其研究范围均逃不出孔子划定的“政”、“刑”、“德”、“礼”的范畴。所有管理学的管理措施,均在该四大范畴之类。“政”,政务,规则;“刑”,刑罚,法律;“德”,仁爱,善心;“礼”,礼仪,外交,内外关系的协调沟通,均在“礼”的范畴之中。“政”、“刑”属于刚性管理,他律管理原则;“德”、“礼”属于柔性管理,自律性管理,柔性管理比刚性管理层次更高。

2.4子曰: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

【解读】

孔子对人在各个年龄段可以达到的人生目标作了一系列的概括总结。这个概括,其一,在“志于学”,立志是关键,“学”则贯穿始终,才能达到“而立”、“不惑”、“知天命”、“耳顺”、“从心所欲”。“学”是原因,后面各项是结果。无志无学,即便你90岁、100岁也难有诸项结果。其二,在“立”,“立”就是“立业”“立身”,到三十岁就能成就事业,立身做人。其三,“不惑”,知识广博,能辨别是非,对自身的人生目标方向很明确,不再左右摇摆,彷徨观望。其四,“知天命”,“天命”:有多种解释,一说“上天之命”,一说“自然之命”,即事物的客观规律。孔子五十学《易经》,深有体会地说:“不知命,无以为君子。”其五,“耳顺”,能听逆耳之言,心胸豁达,宽以待人,耳顺,异解纷呈,均缺切实可行的依据,笔者解为顺耳。”最后,“从心所欲”,是说年届七十,已是礼制在心,法度在心,“安而行之,不勉而中”,从心所欲,也不失度。

后人将此则作为孔子一生的年谱研究。孔子自述一生,不论授业还是出仕,唯以学为重,并善始令终。三十有“立”后,十年便订一个奋斗目标,激励自己十年上一个台阶,不断进取。事实上孔子同时也给我们规划了人生目标,提出了言行准则,成为人们规范自身的德行标准。

2.5孟懿子问孝,子曰:“无违。”樊迟御,子告之曰:“孟孙问孝于我,我对曰‘无违’。”樊迟曰:“何谓也?”子曰:“生,事之以礼;死,葬之以礼,祭之以礼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孔子谈“生养死葬”之孝。

孟懿子,鲁国的大夫,“三桓”之一,与孔子的学生樊迟关系亲密,颇有权势,常有越礼的行为。他向孔子问“孝”,孔子不便直言教诲,便模糊其辞,回答说:“无违”。“无违”之句既没有主语,谁“无违”,也没有宾语。“无违”什么,是一个典型的歧义句,语意十分含混。这是孔子经常运用的教育方法——模糊教育法(或模糊式启发),令问者自行思索。但孔子毕竟是圣人,有“诲人不倦”的美德,深恐其不能领悟,于是又借樊迟为他驾车的机会传言教育孟懿子:“生,事之以礼;死,葬之以礼,祭之以礼。”尽孝以礼为准则,慎始敬终,孔子暗示孟懿子为政也应像孝顺父母一样,将孝的精神用于为政。

这则文字,表面看很枯燥,很抽象,实际上却十分生动、形象。先是孟懿子问孝,孔子表面上漫不经心,敷衍塞责,轻描淡地写说“无违”。大约又是一天,樊迟给孔子驾车,在颠簸崎岖的路上,孔子一边走一边与樊迟聊天,将事情的原委不厌其烦地复述给樊迟听,以为樊迟会明白。谁知樊迟还是不懂,孔子只好将“孝”的谜底告诉樊迟。就这一件事却能训诫两个弟子,足以表现孔子一石三鸟的教学艺术和模糊传言的教育方法。这则问“孝”的对话,犹如一篇小小说,有人物,有语言,有环境,有背景,生动、形象、有趣,蕴含的道理和寓意十分丰富。

2.6孟武伯问孝。子曰:“父母唯其疾之忧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谈以己之心推人之心的孝道。

本章文字,注释颇多分歧。分歧的原因,关键在代词“其”,一般说代词,应有先行词(或词语),或先行句子,或一定的语言环境。这个句子先行词语模糊,语境不完整,所以让历代注疏家犯难。

A说:“其”指的是“子女忧父母之疾”;

B说:“其”指的是“子女”,意思是“父母忧子女之疾”。

A说符合问“孝”的本意;B说此“孝”当以己之心推父母之心,可理解为:“你把父母为你疾病担心忧虑的心情,反过来,用于对待父母,就是最大的孝了。”

孟武伯,出身贵族,骄奢淫逸,有声色犬马诸多切身之疾。孔子认为,为人子,有诸多不义的行为,是最大的不孝。借武伯问孝之机,婉转教育并训诫武伯。

“…唯…之…”是宾语前置句的标志,与“…惟…是…”的结构一样。

2.7子游问孝。子曰:“今之孝者,是谓能养,至于犬马,皆能有养;不敬,何以别乎?”

【解读】本章是孔子给“孝”下的比较完整的定义。

养而不敬,无异于养犬马,非孝也。孝的核心是“敬”。“养”是“敬”的表现形式,也是“敬”的起点。孔子教育子游不单要对父母履行赡养的义务,不能满足于“正在做”,而要反省自己:“做”是否是发自内心的敬爱之举,是否用“做”来表达自己的崇敬、感恩之心,是否是用“做”来申明自己明父母之志、承父母之愿的决心。唯有这样的“敬养”才能与养犬饲马的“宠养”加以原则上的区别。

“敬”就是“恭敬严肃”,是一种道德修养。“敬”不仅仅是对父母养而有敬,推而广之,尚有“事上以敬”、“修己以敬”、“居处以敬”。“敬”是儒家文化中的重要道德范畴,当然它还包括“为政以敬”、“为人以敬”等等。

2.8子夏问孝。子曰:“色难。有事,弟子服其劳;有酒食,先生馔。曾是以为孝乎?”

【解读】本章进一步谈孝与敬、养之间的关系。

本章“子夏问孝”,虽然也涉及晚辈侍奉长辈之礼,但谈的也是养而有敬的孝。“色难”,养且敬,“敬”字的工夫,是由内向外,内心诚一、专注、恭敬;外部面容必然和颜悦色,婉颜顺承,内外协调一致,敬于内而形于外则十分困难。所以,仅仅做到“有事弟子服其劳,有酒食先生馔”,即做事在前,有“勤”,享受在后,有“恭”,还不能算是孝。这段话,可分二层,第一层即“色难”,余下第二层,“曾是以为孝乎”是一个反问句,这个反问句所反问的内容包括“服其劳,先生馔”两件事,这两件事只是“养”的内容,不是“敬”的内容。解决“色难”,见父母,见师长,要欣然蔼然,才是“敬”,是“敬”的具体化。脸色不好看,仅仅做到多做事少享受就是孝么?显然不是,养且敬才是真“孝”。

《论语》问答,主要有三大内容,一是问政,二是问仁,三是问孝,所问所答,皆因人而异,以上四则有孟懿子问孝,孟武伯问孝,子游问孝,子夏问孝,问的是同一个问题,因其对象不同,各人为孝的具体情况各有差别,所以孔子的回答也就各不相同。孟懿子违礼,孔子以“无违”应之,强调“孝”始终以“礼”;孟武伯不“忧父母”,故曰:“唯其疾之忧。”子游、子夏能养,却少温润之色,故以“养而有敬”训之,这也是孔子因材施教的几个典型例证。

2.9子曰:“吾与回言终日,不违,如愚。退而省其私,亦足以发,回也不愚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孔子第一次对颜回的评价,孔子弟子三千,贤人七十二,最喜欢的弟子有两个,一个是颜回,一个是子路。颜回受表扬最多,子路受批评最多。孔子施教十分公正,包括对自己的儿子的教育,也不偏私。孔子不因喜欢而随意表扬,也不因喜欢而不批评。孔子对颜回、子路的态度最能说明孔子教育的公正。

本章是孔子表扬颜回的话,是说听课时看颜回表面上傻乎乎的,痴不痴,呆不呆,一言不发,似乎很“愚笨”,不善思考,不象子路、子贡、子张这些弟子,口齿伶俐,能言善辩,率尔开对。可下课后再仔细观察他自己研究或他与别人讨论时的情况,发现他体会深刻,并多有创新发挥,不禁高兴起来,赞赏学生“不愚”。孔子对学生的观察真是无微不至,善于观人知人;对学生的评价客观准确,不被表象所误导,不以一次印象定终身。更难能可贵的是,孔子在一般情况下认为“不违”的学生,是愚笨的学生。他提倡的“启发式”、“讨论式”、“辩论式”等教学方法,不就是要培养“有违”、“敢违”的学生吗?不就是要培养有悟性,肯创新的人才吗?而颜回却又是另一类典型的例子。

2.10子曰:“视其所以,观其所由,察其所安。人焉廋哉?人焉廋哉?”

【解读】本章是孔子告诉我们观人察人的方法。

情伪难测?“知人”不是易事。孔子曾多次发过“患不知人也”的感慨。不论是交朋友或是选择经营伙伴,还是选拔人才,均有一个对人考察的问题。孔子识人有三法。“视其所以”,“所以”泛指言论行为的动机。“观其所由”,“由”即“经由”,即途径、方法,事情的来历。“察其所安”,安于什么,即兴趣何在,理想何在,三句话合起来看,即选择或选拔一个人,要从三方面进行考核考察。A、动机是什么,B、过去干什么,C、怎么去干。抓住了这三个方面,人怎么能用假象掩盖真象呢?孔子用“视”、“观”、“察”三法来解除自己“不知人”之忧,教给诸弟子“识人”的要诀。“视”,广泛地通过各种资料来分析;“观”,历史地综合地分析人才的过去和未来;“察”,合乎逻辑,合乎情理地定性判断。

关于“观人”自古以来有很多方法,如《庄子•列御寇》:“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;近使之而观其敬;烦使之而观其能;卒然问焉而观其知;急与(约定)之期而观其信;委之以财而观其仁;告之以危而观其节;醉之以酒而观其则(仪态);杂之以处而观其色。九征至,不肖人得矣。”庄子九种征验,即九种观察人的方法,观其是否“忠诚”、“恭敬”、“贤能”、“智慧”、“守信”、“清廉”、“节操”、“仪态”、“气色”。

《孟子•离娄上》认为观察一个人要看他的眼睛,“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,眸子不能掩其恶。胸中正则眸子瞭焉;胸中不正,则眸子眊焉。听其言也,观其眸子,人焉廋哉?”这段话的意思是:观察一个人,再没比观察他的眼睛更好了。因为眼睛不能遮盖一个人的丑恶。心正,眼睛就明亮;心不正,眼睛就昏暗。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,注意观察他的眼睛,这人的善恶又能往哪里隐藏呢?孔子对人的观察方法尚有许多,以后随章次而解说。

2.11子曰:“温故而知新,可以为师矣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是孔子给老师下的最科学的定义。

在学习方面应该注意两个方面:一是“博闻强识”,二是“融汇贯通”。多识多记是领悟贯通的基础,领悟贯通是多识多记的运用和发展,二者不可偏颇。强识多记是“学”,领悟贯通是“思”。所以孔子说“学而不思则罔,思而不学则殆。”(《为政篇》) “温故而知新”谈的是学习时的“思”,学习后的“悟”,通悟后即有新体会、新发现。在“温”与“知”之间,有一座用“思”与“悟”搭起的桥梁,“温”而有“思”则“悟”,有“悟”则有“知”,有“知”则日新。能这样做的人,当然就“可以为师矣”,也就有资格去教诲别人了。反之,只是“记问之学,不足以为人师(《礼记•学记》)。”

另外,这是孔子给“老师”下的最早的定义,这个定义强调老师的创新精神,不能创新则不能为师。荀子给老师的定义是:“师有四术,而博习不与焉。尊严而惮,可以为师;耆艾而信,可以为师;诵说而不陵不犯,可以为师;知微而论,可以为师。故师术有四,而博习不与焉。”(《荀子•致士篇》)他认为老师有四个条件:尊严而庄重,年长而守信,口齿清晰条理,不违反礼义。理解精微而又能判定真伪。荀子的定义,虽然较为全面,但未能抓住事物的本质特征,“创新”才是教师的本质属性。韩愈对老师的定义,则将教师的双边互动的关系偏向了一边:“传道授业解惑也”,由双边互动,变为单边传授。一千多年来,谬误深远,今人不可不知。

2.12子曰:“君子不器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谈的是通才和专才的问题。“君子不器”是一个比喻的说法,是说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,只有一种用途、一种才能,应该是博学而多识,具有多方面的才能。现代文明社会,生产发展日新月异,知识更新呈几何级数增长。一个人要做通才,几乎不可能,但在一个领域内做一个专才,另旁及相关学科而兼通,做一定范围内的通才未尝不可。但该条款是君子对个人的要求,对别人的要求则不能使用该项要求,相反则应该是“不求备于一人”。

2.13子贡问君子,子曰:“先行其言而后从之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谈“言”与“行”的关系。

子贡善为辞令,鲁国将蒙难,子贡仅凭口舌之剑,竟定鲁、破齐、霸越、亡吴。其学识,悟性、成就,皆为孔门高材,称“君子”应是当之无愧。但他的老师却在“行”与“言”的先后次序上告诫他要追求完美,要不断追求进步,做一个谨言慎行的君子。

“言”与“行”的关系,即“说”与“做”的关系,一般有下列几种:

A先行后言。 B先言后行。C边言边行。 D先行而不言。F先言而不行。

显然,孔子历来主张,“敏于事而慎于言”,先做后说。孔子在《礼记•缁衣篇》中说:“言,从而行之,则言不可饰也;行,从而言之,则行不可饰也。故君子寡言而行,以成其信。”这里谈的也是“言先行后”或“行先言后”的问题。孔子强调“寡言而行,以成其信”,孔子的学生曾子在《大戴礼记•曾子立事》中也强调“君子微言而笃行之,行必先人,言必后人”。君子,德才兼备之人,有才有能,却不事标榜、炫耀,而是埋头苦干,躬行而不必言,先行其劳,再论其功。而那些未行先言,多言而又“寡信”的人,则不足与谋。

2.14子曰:“君子周而不比,小人比而不周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的“周而不比”是孔子一贯主张的一种交友的原则,与“比而不周”相对。古人以“忠信为周”、“义合为周”、“为公为周”。“周”与“慎交友”的心理是一致的,不可与忠信不如己者为友,不可与志不同道不合者为友,不可与损公利私者为友。

在人际交往中,人们往往以“物以类聚”来推知其为人,与何人为友,见友如见人。鉴其友知其人亦是由“周”而派生的一种“知人”的方法。唯其“周”者,才能称为君子。“比而不周”是孔子一贯反对的一种交友的行为。“周”为君子,“比”为小人。古人以“亲狎为比”、“利合为比”、“谋私为比”。“比”者之所以为小人,是因为某个利害关系而暂时勾结在一起,图谋私利,他们排除异己,阿党同谋,逆正气而刮邪风,危害风气,危害纲常,在行为上不庄重不合礼节的狎近,而君子之交淡如水,处平常之态,两者区别一见而得知。《论语》还有“君子和而不同”、“群而不党”句,与“周而不比”同义。宋代欧阳修作《朋党论》,现将其中一段辑录如下,以供参考:

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,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。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,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,此自然之理也。然臣谓小人无朋,惟君子则有之。其故何哉?小人所好者禄利也,所贪者财货也。当其同利之时,暂相党引以为朋者,伪也。及其见利而争先,或利尽而交疏,则反相贼害,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。故臣谓小人无朋,其暂为朋者,伪也。君子则不然,所守者道义,所行者忠信,所异者名节。以之修身,则同道而相益,以之事国,则同心而共济,终始如一。此君子之朋也。故为人君者,但当退小人之伪朋,用君子之真朋,则天下治矣。

2.15子曰:“学而不思则罔,思而不学则殆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谈的是“为学”的一条重要原则,学习必须与思考结合。孔子在《中论•治学篇》也说:“弗学,何以行?弗思,何以得?小子勉之!斯可以为人师矣。”意思是不学不思不能有所作为,不能有所收获。应该是“博学之,审问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笃行之。”(《中庸》)空想不学,无济于事,“吾尝终日不食,终夜不寝,以思,无益,不如学也。”(《卫灵公篇》)温故却不能知新是因为“学而不思”,不温故却又想知新,那就是因为“思而不学”。孔子反复强调的是“学”、“思”结合。学思不结合,便不辨真伪,学非所学,使心存疑惑,心如茅塞。因此,孔门弟子也主张学思结合,甚至把学思结合看作是实现“仁”的重要途径。子夏说:“博学而笃志,切问而近思,仁在其中矣。”(《子张篇》)另一弟子子夏强调广博学习,笃守志向,恳切提问,联系实际思考,“仁”在其中矣。

2.16子曰:“攻乎异端,斯害也已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孔子谈为学之正。

孔子告诫弟子们,要专心致力于圣门学问的学习和研究,不要因为用心力于其他俗学,而耽误修习圣学,祸及自身的修养发展,祸及国政的治理。“斯害”,一为治学之害,二为成德之害,三为治国之害。

2.17子曰:“由!诲女知之乎!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是知也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孔子告诉我们什么叫真正的聪明人。

孔子教子路,素来从最基础处教起,有的人玩小聪明,说话不符合道义,孔子骂这种人是“多行小慧,言不及义,难矣哉?”真正的聪明人,讲忠实,讲信用,讲诚恳,讲道义,大智若愚,尤其在知识方面,知道就是知道,不知道就是不知道;这就是真正的有智慧而聪明的人。为了让子路能明白什么是真正有知识的人,孔子从为人坦荡、不事伪饰说起,先为人,再治学,要求子路不要不知而强为知,一定要谦恭向学,坦诚拜师。

2.18子张学干禄,子曰:“多闻阙疑,慎言其余,则寡尤;多见阙殆,慎行其余,则寡悔。言寡尤,行寡悔,禄在其中矣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孔子告诉子张如何为官干禄。

子张生平喜欢研究官道,但未曾谋过一官半职,仅仅见过一次鲁哀公。他在孔门中是一位才高意广、自视甚高的人,有些偏激,言辞尖刻,好做形式上的模仿。与子张相反,曾参性情温和,为人敦厚。他批评子张说:“堂堂乎张也,难与并为仁矣。”(《子张篇》)但子张也有博爱容众之心,他勤学好问,问行、问政、问仁、问“干禄”。孔门授徒,目标之一是做官,“学而优则仕”,为社会培养管理人才。孔门弟子并不忌讳公开讨论“干禄”、“为政”之事。

“子张问行。”孔子针对子张恃才傲物、高谈阔论的缺点,说:“多听不同的意见,保留有可怀疑的地方,谨慎地说出自己有把握的一部分,那就少犯错误;多观察,保留有可怀疑的一部分,那就少后悔。言行不错不悔,官职俸禄不求自至,就在其中了。”“多闻阙疑”、“多见阙殆。”这是对一个社会成人而言,尤其是官场宦海,或外交场合,多听少说,多看慎行,有可怀疑的地方予以保留,保持沉默,这是一条谋官从政的千古定理。但这一原则却不适合弟子学习,做学生时必须“切思而近问”,有疑多问,学习时,应该“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”, 就不能“阙疑”、“阙殆”,而应该“释疑”、“释殆”,在工作时应该“敏于事而慎于言”,而不应该“慎言”又“慎行”。表面上看“敏于事”和“慎行其余”,以及“阙疑”、“阙殆”和“切思而近问”互相矛盾,孔子教弟子,因材施教,运用场合不同,运用对象不同,因此所教内容不同。

这段文字,对偶十分工整,“多闻阙疑”和“多闻阙殆”,“慎言其余”和“慎行其余”,“则寡尤”和“则寡悔”,两两相对,十分整齐,俨然后世骈赋文之滥觞。前面“子张问干禄”散句发问开头,末尾“禄在其中矣”散句照应收尾,也自然协调而有趣。

2.19哀公问曰:“何为则民服?”孔子对曰:“举直错诸枉,则民服;举枉错诸直,则民不服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孔子谈让百姓服从管理的根本原则。

《春秋左传》是一部编年体史书,以鲁国国君历位时间为序,鲁国共有12个君主,即“隐、桓、庄、闵、僖、文、宣、成、襄、昭、定、哀”。哀公是鲁国最末一个君主,也是春秋结束时期最后的一个君主,生前曾为鲁国名将。哀公十一年,率兵随吴伐齐;十二年,用田赋;十四年,“西狩获麟”;二十七年,欲借赵之力伐三桓,反为三桓起兵所逼出奔,后被迎回国,不久卒。

哀公问政,即用什么方法让臣民服从管理,孔子回答说:“推举任用正直的人,废置邪枉罔曲之人,那么老百姓就服从管理;如果说推举任用邪曲之人,废置正直的人,那么老百姓就不服从管理。”这与后世诸葛亮上书刘禅说的“亲贤臣,远小人”的意思一样,是一条重要的选拔任用人才的标准。该则内容讲授了如何用人的问题。《史记》载:鲁哀公问政,政在选臣。孔子的回答针对鲁哀公与三桓衅隙,尖锐指出哀公为政之失,舍贤任佞,以至三桓专权,批评的意味十分明显。同时孔子也希望能规谏哀公,举贤以服民。用人当与不当,关乎国家治乱,世运否泰。此则言言痛切,当为管理者的座右铭。

2.20季康子问:“使民敬、忠以劝,如之何?”子曰:“临之以庄,则敬;孝慈,则忠;举善而教不能,则劝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记康子千古一问,孔子千古一答。

哀公执政,鲁国由季孙氏、叔孙氏、孟孙氏三家专权,礼崩乐坏,政权下移。季孙氏本身多有僭礼、逾矩之行,其属下或百姓当然也散漫而不服从管理,对他不忠诚不尊敬也势在必然,因此他向孔子请教三个问题,这三个问题,乃千古一问,试想任何一个时代的为政者都会发出这样一个问题,孔子从三个方面解答,乃千古一答。

第一个是如何使老百姓尊敬我。“敬”乃是孔门弟子的一种道德修养,是处理人际关系的一种方式,是“礼”的一种外化形式,是对事、对人、对君的一种态度,通过“修己”“克己”以达敬人的道德修养境界。孔门是用“敬”来对待别人,孔子在《宪问篇》中回答子路说“修己以敬”,即“修己以敬人”。“其事上也敬。”(《公冶长篇》)均谈的是“敬人”,季康子惟我独尊,惟我独是,不是问我如何“修己以敬人”,而是“纵己责人以敬己”。“敬人”与“敬己”,“修己”与“纵己”相去甚远。君子和小人泾渭判然。季康子是鲁国有君子之位而无君子之德的权倾朝野的大夫,向孔子提问,孔子乘势规谏。第一个问题是“敬”。“临之以庄,则敬。”“庄”即“容貌端严,”(朱子语)意即你希望别人尊敬你,你必须率先做到“端庄严肃”,行为举止符合礼义。

第二个问题是“忠”。孔子说:“执事敬,与人忠。”曾子说:“为人谋而不忠乎?”“忠”是孔门进德的重要课程,孔门弟子的“忠”,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角度看,大多谈的是“忠人”。考虑的是“我替别人办事是否尽心竭力”,即是否符合“忠”的标准。季康子问的却是“忠己”,而不是“忠人”,与要求别人“敬己”同一思路。孔子问答:“孝慈,则忠”。“孝以躬率之,慈以恩结之,如此,人方忠于己。”(朱子语)但“孝”和“慈”又有很大的区别,“孝于亲”容易做到,“慈于众”则十分难。由“孝于亲”而推己及人以达“慈于众”。如果自己率先做到了“孝慈”,“方能使人忠于己”。

第三个问题是“劝”,即如何使老百姓“积极努力向上”。这一个问题关涉如何团结民众,共同从事于家国建设,始终是管理者应该关注的问题,孔子回答说:“举善而教不能,则劝。”“举善”即孔子答哀公所说的“举直”,“教不能”,即“错诸枉”,推举正直善良的人,教化管理邪曲之人,那么百姓就会积极努力向上。

鲁哀公问政,“何为则民服”,问得软弱谦卑,而季康子问政,却显得刁横霸道,只知问为我如何,孔子三答,理正词直,教他应待人如何。“君子求诸己,小人求诸人。”君子只严格要求自己,即自己“敬人”,自己“忠人”。小人苛求别人,要求别人“敬己”,要求别人“忠己”。孔子正是教他“求诸己”,不要“求诸人”。后世孟子在《离娄篇上》也阐述了这一思想:“爱人不亲,反其仁;治人不治,反其智;礼人不答,反其敬,行有不得者,皆反求诸己。其身正,而天下归之。”意思是:“我爱别人,可是别人不亲近我,那得反问自己,自己的仁爱还不够吗?我管理别人,可是没管好,那得反问自己,自己的智慧和知识还不够吗?我有礼貌地对待别人,可是得不到相应的回答,那得反问自己,自己的恭敬还不够吗?任何行为如果没得到预期的效果者,要反躬自责。自身端正了,天下的人自会归向他。”可见,“君子求诸己”是儒家内省的重要内容。

2.21或谓孔子曰:“子奚不为政?”子曰:“《书》云:‘孝乎惟孝,友于兄弟,施于有政。’是亦为政,奚其为为政?”

【解读】本章孔子谈齐家与为政、齐国的关系。

孔子“为学”的目的在于“为政”。孔子一生游历齐、鲁、宋、卫、陈、蔡,大小七十二国,希望施展抱负,实现“修己以安人、修己以安百姓”的理想,达到“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”的境界,但始终难遇明君。只到51岁才在鲁国任“中都宰”,后又升为“司空”,主管全国建筑和道路交通事务,不久又升为“司寇”,掌管全国司法兼外交。

本章文字,应在孔子未做官以前。有人问孔子:“子奚不为政?”意思是“你不是鼓励弟子‘学而优则仕’吗?你为什么不去为政做官呢?”问话颇有一些嘲笑揶揄的意味。孔子的为政观是一个十分宽泛的概念。“诚意”、“正心”、“修身”、“格物”、“致知”、“行孝”、“齐家”等都可以与“为政”联系,即一个人,不论何时,都可以做到“修己以安人”,“修己”即“为政”,因此孔子引用《尚书》的话,“孝乎惟孝,友于兄弟”即“孝父”“悌兄”,“齐家”将这种“孝父”“悌兄”“齐家”的精神推广开来,即是“为政”,何必又要专门去做官,才能算“为政”呢。

此则据说写在哀公11年以后,圣人“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”。孔子周游列国后返鲁,聚徒讲学,增删五经。孔子从事教育,教学生以仁,以义,以敬,以孝,以悌等圣人之学。其中“仁”是为人治国之本,“孝悌”又是“仁”之根本。因此讲圣人之学,首推“孝悌”。面对季氏专权,有君不事,“贪得国而忘大伦,赏私劳而废公义”的鲁国内政,当时的孔子仍位居卿大夫之列,“且亦与国政,但不出仕居位而为之”。“或”可能是故人,也许老朋友见其不仕,发“奚不为政”之疑,孔子则想动用教育的社会功能来服务于鲁国国君,希望通过教育手段,宣传“孝悌”学问,对季氏形成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,促其反省其过失,悔悟自新。“施于有政,是亦为政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其时,鲁国自不会用孔子,孔子也不会去为季氏作伥、张目,所以有了“奚其为为政?”的反诘。由此,我们也可以看出孔子一贯主张的齐家与为政、齐国的关系。

2.22子曰:“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也。大车无輗,小车无軏,其何以行之哉?”

【解读】“信”是儒家文化道德修养中重要的范畴之一。文中用“大车无輗,小车无軏”比喻“信”。“輗”“軏”都是牛车、马车的重要连结部件,那插销虽小,作用颇大。孔子通过设喻,来强调“信乃人的存身之本,立民之本,立国之本”。 “信”的层次颇多,一是就个人修养而言,“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也”。二是就民众整体而言,“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。”三是就国家立信而言,“国无信不保”。除此之外,“信”还有大信小信之分。“信近于义,言可复也”,意思是“信誉必须符合道义,诺言才能实行”,否则,“信不近于义,言则不可复也。”符合道义的是大信,不符合道义的是小信。

2.23子张问:“十世可知也?”子曰: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也;周因于殷礼,所损益可知也;其或继周者,虽百世可知也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谈的是“因革损益”的问题。

“因”是继承,是传统,“革”是创新,是发展。事物是发展变化的,“因”是对旧事物合理内容的保留或增益。“革”是对旧事物不合理部分的扬弃,废除或减损。一个民族,一个国家,希望废弃传统,全盘异化,一夜之间改换血液或面貌,基本上是不可能的;或者强调传统而不变化,守旧而不革新,也是行不通的。所以《易传》说:“变则通,通则久”,“因革”变化是必然的。殷代承袭夏代礼制,必须有所损益、增删,时移势易。周代又承袭殷代,发展、变化又是必然的。“因”是必要的。“革”是变化,也是必须的。承袭和发展,是事物的两个方面,希冀偏颇一隅,恐怕都困难。孔子在这里告诉我们一个恒久的哲学道理,“因”而有“损益”,即“继承中有变化”,“革”而有“减损”,即“变化中有继承”。

从方法论角度讲,这一节又告诉我们一种推导事物的方法,即“告诸往而知来者”。告,教;往,来,前,后。孔子常告以过去之事,引而不发,然后要求学生能推知后来之事。后人将这种由已知推及未知的方法概括为“告往知来”。此则是“告往知来”的典型例子。学生子夏对于“十世之事”是否可以推知,有了一些思考,便向孔子请教。孔子认为殷礼继承夏礼,所以由夏礼之损益,可推知殷礼之损益;周礼继承殷礼,所以由殷礼之损益可推知周礼之损益。其后的百世也会继承周礼的,只会在某些事物的数量作些变革,基本制度不会改变。孔子“百世可知”的具体推理,寄寓了他终生“克己复礼”的政治理想。百世“因”周礼,“纲常”决不会变,亲亲,尊尊,长长,男女有别等,根本不会随其他变革而产生改变,无论什么朝代,都应辨上下,别亲疏,决嫌疑,定是非。从孔子的推理中,我们可以悟出“物类相召,世数相生,其变有常,故可预知”的道理。

2.24子曰:“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,见义不为,无勇也。”

【解读】本章谈如何定位。

这一章文字,表面看“祭鬼”和“为义”,不相关联,许多注释家也这样认为。其实不对。这里说明的是做事应恰当,适中。在其位,谋其政;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。知其所止,找准自己的位子。不是自己的祖先忙着跑去跪拜祭祀,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却去越俎代庖,去抢着做,“非其鬼而祭之”,所以孔子批评“谄也”。相反该你做的事,你又不做。“见义不为”,“义”即“时宜”,亦道义。“义”有时指突发事件,或国家有难,或路见不平,你却袖手旁观,所以孔子批评“无勇也”。“谄”也罢,“无勇”也罢,均犯了不知其所止、不知其位的错误。

• 为政以德:以,用的意思。此句是说统治者应以道德进行统治,即“德治”。
• 北辰:北极星。
• 所:处所,位置。
• 共:同拱,环绕的意思。
• 诗三百:诗,指《诗经》一书,此书实有305篇,三百只是举其整数。
• 蔽:概括的意思。
• 思无邪:此为《诗经·鲁颂》上的一句,此处的“思”作思想解。无邪,一解为“纯正”,一解为“直”,后者较妥。
• 道:有两种解释:一为“引导”;二为“治理”。前者较为妥贴。
• 齐:整齐、约束。
• 免:避免、躲避。
• 耻:羞耻之心。
• 格:有两种解释:一为“至”;二为“正”。
• 有:同“又”。
• 立:站得住的意思。
• 不惑:掌握了知识,不被外界事物所迷惑。
• 天命:指不能为人力所支配的事情。
• 耳顺:对此有多种解释。一般而言,指对那些于己不利的意见也能正确对待。
• 从心所欲不逾矩:从,遵从的意思;逾,越过;矩,规矩。
• 孟懿子:鲁国的大夫,三家之一,姓仲孙,名何忌,“懿”是谥号。其父临终前要他向孔子学礼。
• 无违:不要违背。
• 樊迟:姓樊名须,字子迟。孔子的弟子,比孔子小46岁。他曾和冉求一起帮助季康子进行革新。
• 御:驾驭马车。
• 孟孙:指孟懿子。
• 孟武伯:孟懿子的儿子,名彘。武是他的谥号。
• 父母唯其疾之忧:其,代词,指父母。疾,病。
• 子游:姓言名偃,字子游,吴人,比孔子小45岁。
• 养:音yàng。
• 色难:色,脸色。难,不容易的意思。
• 服劳:服,从事、担负。服劳即服侍。
• 先生:先生指长者或父母;前面说的弟子,指晚辈、儿女等。
• 馔:音zhuàn,意为饮食、吃喝。
• 回:姓颜名回,字子渊,生于公元前521年,比孔子小30岁,鲁国人,孔子的得意门生。
• 不违:不提相反的意见和问题。
• 退而省其私:考察颜回私下里与其他学生讨论学问的言行。
• 所以:所做的事情。
• 所由:所走过的道路。
• 所安:所安的心境。
• 廋:音sōu,隐藏、藏匿。
• 温故而知新:故,已经过去的。新,刚刚学到的知识。
• 器:器具。
• 周:合群。
• 比:音bì,勾结。
• 小人:没有道德修养的凡人。
• 罔:迷惑、糊涂。
• 殆;疑惑、危险。
• 攻:攻击。有人将“攻”解释为“治”。不妥。
• 异端:不正确的言论。另外、不同的一端。
• 斯:代词,这。
• 也已:这里用作语气词。
• 由:姓仲名由,字子路。生于公元前542年,孔子的学生,长期追随孔子。
• 女:同汝,你。
• 子张:姓颛孙名师,字子张,生于公元前503年,比孔子小48岁,孔子的学生。
• 干禄:干,求的意思。禄,即古代官吏的俸禄。干禄就是求取官职。
• 阙:缺。此处意为放置在一旁。
• 疑:怀疑。
• 寡尤:寡,少的意思。尤,过错。
民服;举枉错诸直,则民不服。”
• 哀公:姓姬名蒋,哀是其谥号,鲁国国君,公元前494 ̄前468年在位。
• 对曰:《论语》中记载对国君及在上位者问话的回答都用“对曰”,以表示尊敬。
• 举直错诸枉:举,选拔的意思。直,正直公平。错,同措,放置。枉,不正直。
• 季康子:姓季孙名肥,康是他的谥号,鲁哀公时任正卿,是当时政治上最有权势的人。
• 以:连接词,与“而”同。
• 劝:勉励。这里是自勉努力的意思。
• 临:对待。
• 孝慈:一说当政者自己孝慈;一说当政者引导老百姓孝慈。此处采用后者。
• 或:有人。不定代词。
• 奚:疑问词,相当于“为什么”。
• 《书》:指《尚书》。
• 施于有政:施:一作施行讲;一作延及讲。
• 輗:音ní,古代大车车辕前面横木上的木销子。大车指的是牛车。
• 軏:音yuè,古代小车车辕前面横木上的木销子。没有輗和軏,车就不能走。
• 世:古时称30年为一世。也有的把“世”解释为朝代。
• 因:因袭:沿用、继承。
• 损益:减少和增加,即优化、变动之义。
• 鬼:有两种解释:一是指鬼神,二是指死去的祖先。这里泛指鬼神。
• 谄:音chǎn ,谄媚、阿谀。
• 义:人应该做的事就是义。

整篇朗读 
 

为政第二

Chapter 2

子曰:“为政以德。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众星拱之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管理国家要以身做则。如同北极星,安然不动而众星绕之。”

子曰:“《诗》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‘思无邪’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《诗经》三百首,用一句话可以概括,即:‘思想纯洁’。”

子曰:“导之以政,齐之以刑,民免而无耻;导之以德,齐之以礼,有耻且格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以政令来管理,以刑法来约束,百姓虽不敢犯罪,但不以犯罪为耻;以道德来引导,以礼法来约束,百姓不仅遵纪守法,而且引以为荣。”

子曰: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我十五岁立志于学习,三十岁有所建树,四十岁不困惑,五十理解自然规律,六十明辨是非,七十随心所欲,不违规。”

孟懿子问孝,子曰:“勿违。”樊迟御,子告之曰:“孟孙问孝于我,我对曰:‘勿违’。”樊迟曰:“何谓也?”子曰:“生,事之以礼;死,葬之以礼、祭之以礼。”

【译文】孟懿子问孝,孔子说:“不违礼。”樊迟驾车时,孔子告诉他:“孟孙问孝于我,我说:‘不违礼’。”樊迟说:“什么意思?”孔子说:“活着时按礼侍奉;死之后按礼安葬、按礼纪念。”

孟武伯问孝,子曰:“父母唯其疾之忧。”

【译文】孟武伯问孝,孔子说:“关心父母的健康。”

子游问孝,子曰:“今之孝者,是谓能养。至于犬马,皆能有养。不敬,何以别乎?”

【译文】子游问孝,孔子说:“现在的孝顺,只是能赡养老人。即使是犬马,都会得到饲养。不敬重,有何区别?”

子夏问孝,子曰:“色难。有事,弟子服其劳;有酒食,先生馔;曾是以为孝乎?”

【译文】子夏问孝,孔子说:“和颜悦色很难。有事情,子女都去做;有酒肉,老人随便吃;这样就是孝吗?”

子曰:“吾与回言终日, 不违,如愚。退而省其私,亦足以发,回也不愚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我曾整天同颜回谈话,他从不反驳,象笨人。后来观察,发现他理解透彻、发挥自如,他不笨。”

子曰:“视其所以,观其所由,察其所安;人焉廋哉?人焉廋哉?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分析其动机,观察其行动,了解其态度;人藏哪去?人藏哪去?”

子曰:“温故而知新,可以为师矣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温习旧知识时,能有新收获,就可以做老师了。”

子曰:“君子不器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君子不能象器皿一样,只有一种用途。”

子贡问君子,子曰:“先行其言而后从之。”

【译文】子贡问君子,孔子说:“先将要说的做出来,然后再说。”

子曰:“君子周而不比,小人比而不周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君子团结群众而不拉帮结派,小人拉帮结派而不团结群众。”

子曰:“学而不思则罔,思而不学则殆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读书不想事,越学越糊涂;想事不读书,越想越头痛。”

子曰:“攻乎异端,斯害也已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走入异端邪说中,就是祸害。”

子曰:“由,诲汝,知之乎?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是知也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子路啊,我告诉你,知道吗?知道的就是知道的,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的,这就关于知道的真谛。”

子张学干禄,子曰:“多闻缺疑,慎言其余,则寡尤;多见缺殆,慎行其余,则寡悔。言寡尤,行寡悔,禄在其中矣。”

【译文】子张学做官,孔子说:“多听,不要说没把握的话,即使有把握,说话也要谨慎,就能减少错误;多看,不要做没把握的事,即使有把握,行动也要谨慎,则能减少后悔。说话错少,行动悔少,就能当好官了。”

哀公问曰:“何为则民服?”孔子对曰:“举直措诸枉,则民服;举枉措诸直,则民不服。”

【译文】哀公问:“怎样使人心服?”孔子说:“以正压邪,则人心服;以邪压正,则人心不服。”

季康子问:“使民敬忠以劝,如之何?”子曰:“临之以庄,则敬;孝慈,则忠;举善而教不能,则劝。”

【译文】季康子问:“怎样使人尊敬、忠诚、勤勉?”孔子说:“举止端庄,能赢得尊敬;敬老爱幼,能赢得忠诚;任用贤良、培养人才,能使人勤勉。”

或谓孔子曰:“子奚不为政?”子曰:“《书》云:‘孝乎,惟孝友于兄弟。’施于有政,是亦为政,奚其为为政。”

【译文】有人问孔子:“先生为何不从政?”孔子说:“孝啊,就是孝顺父母、兄弟友爱,以这种品德影响政治,这就是参政,难道只有做官才算从政?”

子曰:“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也。大车无輗,小车无軏,其何以行之哉?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人无信誉,不知能干什么?就象大车没有车轴,小车没有车轴,怎么能启动?”

子张问:“十世可知也?”子曰: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,可知也;周因于殷礼,所损益,可知也;其或继周者,虽百世,可知也。”

【译文】子张问:“十代以后的社会制度和道德规范可以知道吗?”孔子说:“商朝继承夏朝,改动了多少,可以知道;周朝继承商朝,改动了多少,也可以知道;以后的朝代继承周朝,即使百代,同样可以推测。”

子曰:“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;见义不为,无勇也。”

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祭奠别人的先人,是谄媚;遇到符合道义的事不敢做,是懦夫。”